2017年4月7日傍晚，美舍河湿地公园凤翔段引来了白鹭前来栖息，标志着生态修复起到了重要作用。（龙泉/摄）

　　□本报记者 李坤 唐瑾 王子鹏 邹小和

　　“春江水暖鸭先知。”对于海口许多人来说，2017年的春天，是从一条河的变化开始的。这条河，就是海口人家门口的美舍河。

　　以往，春江水暖，美舍河带给他们的并不是“河水绿如蓝”的喜悦，而是掩鼻而过，绕道而行。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污染逐步侵袭了美舍河，2000年以后污染更加严重，沿岸居民甚至不敢开窗，有些居民都搬走了，原本美丽的河流成了当地的一笔生态“负资产”。

　　进入2017年，细心的市民突然发现美舍河变了：河水不再黑臭，岸边栽种了绿树红花；河道的水泥护坡不见了，露出了原始的红色土壤；水中的杂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苦草、狐尾藻等水生植物；鱼儿回来了，甚至多年不见的小白鹭、棕背伯劳、白头鹎也飞来了。

　　绿水、青山、海韵、椰风，是海南的生态名片。海口美舍河，如何从年年治、年年不见好的“老大难”河道，变身为海口市的新名片？是什么让美舍河在短短几个月内，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理念更新下的治水攻坚

　　美舍河纵贯海口南北，流经美兰、琼山、龙华三个区，由海甸溪汇入大海，全长约16公里，水域面积68万平方米，是海口人民的母亲河。20世纪90年代以前，美舍河也曾是美丽的河，两岸大多是绿油油的农田，河水清澈见底。但是，经济发展、人口增加和城市化的推进，给美舍河带来了无法承受之重。美舍河受到严重污染，不仅影响了沿岸居民生活，也影响到海口市的发展和城市形象。

　　“优质的自然生态环境是海南最大的本钱。”时任海南省委书记刘赐贵2015年在调研时指出，要集中时间、力量开展水污染治理，努力解决好城镇内河（湖）水污染问题。

　　2015年9月，海南省启动“城镇内河（湖）水污染治理三年行动方案”，包括美舍河在内的全省64个城镇重污染水体列入治理清单。海南要求各有关市县到2018年消除劣Ⅴ类水体，力争达到Ⅳ类及以上水体标准。

　　海口市委、市政府的思路也很明确：海南用生态立省，海口要用生态立市。这既是治理水环境的思路，也是海口城市前进的方向。

　　海口市还自加压力，不仅限期治理被省政府点名的18条不达标水体，还从群众需求和实际需要出发，自行增加了13条水体的治理任务。这样，三年内，海口市要将31条城镇内河湖水体达标销号。这是政治任务，也是政府对人民的承诺。

　　31条水体治理在海口同时铺开，美舍河是其中最长、最难的一条。省委常委、海口市委书记张琦说，美舍河治好了，海口就没有治不好的水。而在海南省水务厅厅长王强看来，美舍河也是全省64条重污染水体中最难治的一条，如若美舍河能治好，对全省的治水工作也将是一个引领。

　　事不避难，海口的水体治理从美舍河开始了攻坚。

　　事实上，近些年来对美舍河的治理也一直在进行，主要通过末端截污、硬化河道和清淤等传统模式，但效果始终有限，水质没有得到根本改变。分析下来，主要存在两大症结：一来，主要河道流经三个老城区，管网不完善，加之上游存在种植业、养殖业等农业面源污染，治理和协调难度大；二来，河道变成了“排水渠”，加之“三面光”的水泥护坡，自净能力锐减。要想治理好美舍河，必须用新的治水理念和治理模式，系统治理，综合施治。

　　2016年4月，海口市启动了美舍河综合治理工程，围绕“生态修复”“服务民生”等核心理念，将水体治理融入生态修复，以水体治理惠及民生，用生态修复进一步激活城市的发展动能，提升城市的颜值和价值。

　　2017年，按照中央全面推行河长制的决策部署，海南省首先在治理的64个城镇内河（湖）全面实行河长制，市县党政一把手担任河长。

　　美舍河的河长也由此升级。原来由区政府领导担任河长，年初调整为常务副市长担任河长，不久又升级为市委书记、市长担任“双河长”。

　　河长制的强力推行，使美舍河的治理获得了强大动力，也使得生态修复的理念得以顺利推行。各种行政资源得到有效整合，征地拆迁、违建打击、污染惩治、管线协调、交通疏导、工程实施等各方面的工作效率得到大大提高。

　　海口市水务局副局长孙传志，现在几乎每天都驻点在工地上。他说：“美舍河治理过程中，我们有一个微信工作群，叫‘马上就办’，从市委书记、市长到相关领导干部、工作人员，都在这个微信群里。总目标是什么，每个月的目标是什么，每周的目标是什么，每天的目标是什么，都清清楚楚，没有落实的马上整改。”

　　正是在这种情况之下，美舍河在今年春节之后，几乎一天一个样。

　　系统治理下的华美蝶变

　　“水体污染在水里，但是根源在岸上。要根治污染，必须统筹美舍河各相关要素系统治理，这也是中央新时期水利工作方针的要求。”海南省水务厅厅长王强认为，美舍河的治理是践行系统治理理念的成功范例。

　　在新的治理理念指导下，美舍河摈弃了传统的工程治理方式，转向系统治理，堤内堤外各种要素一起整治。

　　对美舍河的生态修复，主要通过海绵城市的建设理念来打造。包括在保障水安全的前提下，退堤还河，退塘还湿，将“三面光”的硬质河床护岸改造成符合水文学、河流动力学的岛屿、滩涂、湿地，恢复河道自然弯曲，构建可呼吸的生物多样性水生态系统，逐步恢复河流的自净能力，让河流从混凝土的渠道中解放出来，重新恢复河流的生命力。

　　美舍河在治理措施上，采用自然积存、自然净化、自然渗透的思路，全面系统地梳理上游下游、岸上水里、岸边浅滩等各种因素的相互关系，以“控源截污、内源治理、生态修复、景观提升”为主线，在全流域构建水生态海绵系统。

　　首先是内源治理，累计清理淤泥35万立方米。其次是控源，通过落实河长制，强化对河道管理的指导、协调、监督，遏制河道乱占、乱建、乱排、乱倒“四乱”行为；梳理排污管网，对错接错排行为通过工程手段截污并入城市污水管网；对基础设施不完善的区域，采用建设分散式污水处理厂和租用一体化污水处理设施的方式，同步建设38套一体化污水处理设施；对偷排企业一次性罚款50万元，形成了强有力的震慑。

　　刘有斌是海口桑德美沙环保工程有限公司总经理。桑德公司于2016年5月成为美舍河治理中标企业。他说，公司在去年完成了清淤任务，今年完成了截污，消除了水体黑臭，随后又通过种植水草等生物措施，逐渐恢复水体的自净能力。“从今年春节后，我们一直在不分昼夜地干。”

　　凤翔湿地公园是美舍河5个示范工程段中的一个，几个月前，这里还是各种违建林立的建材市场。在这里，记者看到了正在建设中的人工湿地、亲水平台、人工滩涂，这些都是规划中的国家级水利风景区的一部分。未来这里还将建成水土保持科技示范区、市民果园、热带树种与湿地科普基地、鸟类栖息地、亲水平台休闲栈道等。原来脏乱差的城乡接合部，正逐步变为一处美丽的城市景观。

　　随着凤翔湿地公园、长堤路、东风桥等5个示范区段生态修复工程的实施，海口市民在今年春节后迅速感受到了美舍河的巨大变化。

　　这样的“新式”治河能否确保防汛安全？对此，海南省水务厅城市水务处处长李攀岳认为，生态治理的方式并没有降低河道的防洪标准。美舍河的系统治理按照海绵城市的理念设计施工，大面积使用渗水材料，并增加了湖泊、湿地，进而增加了蓄水能力，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实现错峰过流。美舍河的断面实际是在不断加宽，防洪标准只会提高不会降低。

　　在系统治理的思路之下，美舍河将成为海口城区绿色生态系统的一个关键性、基础性廊道和重要的城市景观，成为海口新的城市名片。

　　两手发力下的职能转变

　　“节水优先、空间均衡、系统治理、两手发力”的新时期水利工作方针，为美舍河的治理提供了新的思路。用PPP模式引入市场机制，让企业和社会资本参与建设和管理，成为美舍河治理中的一大亮点。水是最重要的公共产品之一，只有政府和市场两手发力，才能从根本上提高治理能力，保证治理效果的长久和可持续。

　　海口市在美舍河治理中，引入社会资本，并采用“PPP（公私合营）+EPC（总承包）+跟踪审计+全程监管”的模式。通过公开招标，优选专业治水公司按照“一河一策”原则，对水体进行全面治理，由企业投资进行工程建设并实施建后管理，项目管理期为15年。海口市政府每季度、每年组织第三方对治水工程进度和水质情况进行考核，并根据治理情况和效果支付相应的费用。这样不仅解决了资金和管理的问题，还创新实现了河湖管理保护政府、企业、公众合作的新模式。

　　海口市副市长文斌说，设计这种模式，“固然有‘引资’方面的考虑，但更重要的是‘引智’。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把政府的工作职能从环境管理服务的提供者转变成为服务的购买者和监管者。中标单位除了建设期，还有15年的运营期，其间政府按照考核绩效付费，这样就实现了治水的可持续运营和发展”。

　　如果运营期间考核不达标，或者出现其他违规事项，政府将立即启动惩戒和退出机制，以确保15年运营期的治水效果。与此相配套的是，海口市正在制定美舍河管理保护的地方性法规，以便从法律层面来规范美舍河的水环境管理和保护，从而实现管理保护的长久和长效。

　　项目建设过程中，海口市审计部门提前介入，将监督关口前移，变事后审计为立足项目全过程的审计监督，确保工程建设和造价得到有效监督及控制。政府还建立专家顾问组，请专家全程跟踪和全过程把控，随时纠正可能出现的设计失误、施工质量等问题，确保项目经得起历史检验。

　　美舍河的最终治理目标是“群众满意”，也就是说，民众的满意度将是考核的一个重要指标。这在一定程度上大大增加了民众的参与度，有助于政府、企业、公众共同参与治理这一新模式的形成和巩固。

　　近日闭幕的海南省第七次党代会提出，要加快建设“经济繁荣、社会文明、生态宜居、人民幸福的美好新海南”。未来，海南将有更多的河流像美舍河一样实现“华美蝶变”，让海南生态更美好，环境更宜居，人民更幸福。

　　来源：中国水利报 2017年7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