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兵强

　　明代水利学家万恭（1515—1591），字肃卿，号两溪，江西南昌人。幼聪颖，好读书，有神童之誉。嘉靖时进士，历任光禄寺少卿、北京大理寺少卿等职。因对北京防守有功，受朝廷器重，于嘉靖四十二年（1563年）升任兵部右侍郎。隆庆六年（1572年），任兵部左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理河道，提督军务，具体负责“治黄治运，确保南粮北调”方略的实施。

　　万恭“强毅敏达，一时称才臣”。治水三年，成绩尤著，而工科给事中吴文佳、南京湖广道御史陈堂等竟“劾其不职”，万历二年（1574年）四月初九日罢官，“回籍听田”。万历十九年（1591年）卒，年七十七。（一说万历十六年闰六月二十八日卒）。万恭为疏浚京密运河，治理黄河、运河作出了重大贡献。

　　万恭的《治水筌蹄》分上下两卷，共辑录作者治水札记148则，约2.5万字，每则长短不一，排列亦无定序，是作者治黄通运过程中的工作随记，内容大体可区分为黄河河道概况、河工修防及河政管理、运河河道及其治理、运河航运管理与水量调节、治水理论等。“筌蹄”一词出自《庄子·外物》，筌、蹄分别是先秦时代捕鱼和捕兔的器具，后人比喻达到目的的工具和手段，所以《治水筌蹄》也就是指治水所必备的工具书。

　　在治黄工程中，万恭提出了“南流济运”“治黄通运”“以河治河”的新主张，并通过对黄河泥沙冲淤情况的考察研究，提出要根据水性、顺乎河道大势、因地制宜的治理原则，有效地指导了治黄工程的进行。万恭说：“以人治河，不若以河治河也。夫河性急，借其性而役其力，则可浅可深，治法在吾掌耳。如欲深北，则南其堤，而北自深；如欲深南，则北其堤，而南自深；如欲深中，则南北堤两束之，冲中坚焉，而中自深。此借其性而役其力也，功当万之于人。” 所以，万恭主张束水攻沙，反对分流。

　　万恭认为，开凿漕渠以分杀水势的办法只适用于黄河中上游而不适用于下游。因为黄河进入河南后，“水汇土疏，大穿则全河由渠而旧河淤，小穿则水性不趋，水过即平陆耳。夫水专则急，分则缓。河急则通，缓则淤。治正河可使分而缓之，道之使淤哉？今治河者，第幸其合，势急如奔马，吾从而顺其势，堤防之，约束之，范我驰驱，以入于海，淤安可得停？淤不得停则河深，河深则永不溢，亦不舍其下而趋其高，河乃不决。故曰：黄河合流，国家之福也” 。

　　万恭在上述论述中批判了过去“多穿漕渠以杀水势”的治河观点，认为黄河的根本问题在于泥沙，治理多沙的黄河，不宜分流。因为“水之为性也，专则急，分则缓；沙之为势也，急则通，缓则淤”，黄河只有合流，才能“势急如奔马”。必须因势而利导，用堤防约束就范，使之入海，这样才“淤不得停则河深，河深则永不溢”。万恭在此已经提出了“筑堤束水，以水冲沙”的理论，后人多以为“束水攻沙”是潘季驯提出来的，实际上是万恭提出，而由潘季驯继承并发展的。万恭的“以河治河”理论为后来潘季驯“筑堤束水，以水攻沙”的理论提供了思想基础。

　　除了加强对河道的治理外，万恭还十分注意对水情的预报和堤防修守，从而更有效地做到防、治相结合。在黄河水情的观察方面，万恭认为：“黄河非持久之水也，与江水异，每年发不过五六次，每次发不过三四日”，而且多集中在夏秋两季，“吃紧在五、六、七月，余月小涨不足虑也”。这就明确指出在伏秋大汛时期，必须固守要害，布阵严防。万恭还总结了很多如遥、直、逼、曲四堤、截水坝、导流坝、缕水堤以及许多筑堤和塞决的办法。为了在汛期更快地传递水情，万恭还仿照“飞报边情”的办法，创立了从上游向下游传递洪水情报的制度：“上自潼关，下至宿迁，每三十里为一节，一日夜驰五百里，其行速于水汛。凡患害急缓，堤防善败，声息消长，总督者（总理河道）必先知之，而后血脉通贯，可从而理也。”这就为及时了解黄河的洪水和工情，部署防汛，争取了主动。

　　在堤防修守方面，也有了许多明确的制度。万恭采取把黄河大堤分段防守的措施，规定黄河堤上“每里十人以防，三里一铺，四铺一老人巡视。伏秋水发时，五月十五日上堤，九月十五日下堤，愿携家居住者听” 。

　　同时为了明确责任，还划分了防守工段。黄河右岸的堤铺，采用《千字文》编号；左岸的堤铺，则以《百家姓》依次编号。平时按修守堤段，修堤浇树。当水发时，各守汛段，严阵以待。遇有河决，左岸老人带左岸夫役，右岸老人带右岸夫役，到工地进行抢堵。如仍堵塞不住，“则二总管以游夫五百驰而至，助之。此‘常山蛇’势之役也”。

　　另外，由于各铺相距颇远，特令每铺老人竖立旗杆一根，黄旗一面，灯笼一个，白天有险情挂黄旗，夜间有险情则挂灯笼以便瞻望，还安置了铜锣一面，以便传报。一铺有警，鸣锣为号，首尾相应，以便通力合作，进行抢护。同时，沿河的防汛官兵，由管河官员督率修守，这样一来，就在最大程度上保证了堤防的完整。

　　万恭的治河思想作为从分到束的转折点，将数千年治河主导思想由治水转变为治沙为主、水沙并治，这是我国治黄史上的一大发展。而后的潘季驯将这一理论发扬光大，在近十年的治河中大力实践，取得了突出成就，由此形成的“采用双重堤制，沿河堤筑减速水堤，引黄河泥沙淤高堤防”的治黄思想对当代具有重要借鉴意义。

　　来源：中国水利报 2020年7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