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村中长者称渭河为“禹河”,后才知道“禹河”就是渭河。上小学五年级时,老师带我们步行50多公里,从老家的学校到渭河之滨的虢镇,一睹渭河的风姿。渭河两岸阡陌相连,稻田片片,滔滔渭水在几公里外都能听见。这么大的河,这么大的水,他从哪里来?又向哪里去?一连串的疑问萦绕在我好奇的脑海,到渭河源头探秘,心仪久矣。2007年5月初,我走进了渭河源头。
边走边想,渭水牵动着我的思绪
5月3日下午1时,告别金城兰州,踏上寻访渭河源头的旅程。先上212国道兰州到临洮段的高速路,再到会川上316国道到达渭源县境内。5月初的洮河流域油菜正在开花,小麦才开始拔节起身,陇原大地到处是一片片金黄和翠绿。出兰州先逆洮河而上,高速路上汽车不多,一路疾速行驶,远远近近,重重叠叠的鲜花扑面而来。洮河水不很大,但清澈,不像渭河那么浑浊。洮河两岸,山山岭岭正在脱着冬装,迟来的绿色染遍了沟峁山梁。远处的天际间,不知是什么山上还是白雪皑皑,蓝天、白云、雪山,显得那么安详、宁静、和谐。下了高速路,国道变窄了,车速明显低了许多,车子也颠簸的厉害了。
212国道旁,洮河右岸一家湖南公司正在建设引水工程──隧洞,公路半封闭通行,车行如牛。洮河是黄河的重要支流,在洮河九旬峡建枢纽工程,再修110多公里的干渠,将洮河水引到甘肃中部干旱缺水的定西,解决那里的人饮、工业、城市、农业及生态用水。前些年一些专家曾提出引洮河水入渭河,解决关中缺水问题。甘肃引洮工程上马,这一设想可能难以实施了,因为甘肃比陕西更缺水。
两次迷途,渭水正源在哪里
车过会川,上316国道不到30公里,就到达洮河与渭河的分界岭了。车上的指示表显示,海拔高度2420米。过分水岭进入渭水流域,山上大树不多,只有一簇簇的灌木。公路两旁新栽植的树木不到1米高,但整个山坡上栽植的整体有序。不知刚下过雨还是本来就应是这样,天特别蓝,天际边几朵白云悠闲地飘荡着,阳光洒满了山坡。山风很大,吹得人站立不稳,但并不感到冷。山坡上的草甸湿漉漉的,踏践上去脚下就流水,几处大小不一的水洼像是在山坡上的眼睛,注目着蓝天,注视着行人。水洼不论大小都蓄着满满当当的清水,豁口处一股溪流汩汩下泻,发出欢乐的歌唱。这就是魂牵梦绕的渭河源头吗?同行的几位专业人士肯定的回答,这就是源头,至少也是源头之一。
人们兴奋了,跳跃了,我们找到渭河源头了──欢呼声响彻山山岭岭。这欢呼声,顿消了几天旅行的疲劳,使我们沉浸在一片充实和幸福之中,当这种心态刚刚袭上心头,过路的一位老者告诉我们:你们找的渭河源头呀!它在五竹乡鹿鸣村上鹿泉社村。这里不是渭河源头,刚刚的兴奋好像被当头一棒。大伙并不气馁,按老者所指,下316国道后向南驱车3公里,再步行3公里到达海拔2600米的山涧,有几处山泉在汩汩的流着清清的溪水,泉水很清、很凉,我们捧水而饮,一股甘甜入心入肺,一种甘畅痛舒之感传遍全身。天渐渐黑了,山风吹来,使人有几分寒意,穿着单衬衫的我们,打起了哆嗦。这是否是源头呢?我们又开始了疑问。当地村人自豪地、肯定地告诉我们,政府修了水泥路,要辟旅游点,我们要靠源头这个旅游资源发财呢?能不是渭河源头吗!这里的山势是个簸箕形的山坳,山脊和山阴面还残留着片片白白的雪迹。这里自然环境很好,林木高大挺拔,灌木虽还未发芽,各类林木、植物将这里覆盖得几乎不露黄土。这里流出的水清澈,水量大。老乡斩钉截铁的回答和我们的分析,使我们坚信这是源头无疑。
溯河而下约不到4公里,五竹乡峡口社,一条长约36米的大坝横亘在河川上,水库叫峡口水库,库容745万立方,可浇灌5万多亩农田,投资4000万元,按每立方水投资10元来算,可以说是个费省效宏的工程。用开启手机的微弱亮光,粗粗浏览建库碑上的记载,水库1995年6月开工,2000年12月完工,这是渭河第一县──渭源县在渭河流域上游建的第一个水库。使人为之吃惊的是这个水库不是建在渭河上,而是在清源河上,看来,我们刚刚所见到的源头,确实不是真正的渭河源头。如果是源头,当地人撰写的水库碑记都会错吗?渭河源头在哪里呢?
渭源女指点,鸟鼠山深藏“品”字泉
住在简陋的渭源县招待所,辗转反侧,一夜难眠。渭河是黄河的最大支流,长818公里,如果说黄河是中华民族的摇篮,那么渭河这个摇篮中的宝贝,黄河文明数千年,难道在渭河源头就没有留下供人们凭吊的点滴遗存吗? 4日早,当我们准备离开渭源县时,一张挂在县招待所墙上的渭源县旅游图告诉我们,昨天我的疑虑是对的。大厅女服务员告诉我们,渭河发源于南谷山,昨日让我们眼湿心润的泉水不是渭河源头,而是清源河的源头。按照它的长度、水量,清源河确实应当成为渭河的正源。但它没有神奇传说,没有经典可考,而被列入旁系。服务员还告诉我们清源河与禹河汇合于县城东成为渭河,禹河发源于鸟鼠山,与清源河相比,禹河虽短、水量也比清源河小,但因有了那些极富色彩的传说传奇,被列为渭河的正源。
由渭源县城去鸟鼠山来回要近60公里路,同行中一车辆的油不够了,无奈我们只好兵分两路:一路直奔鸟鼠山,一路去20公里外加上油后再回县城上鸟鼠山。鸟鼠山在县城西北,沙石路面,可通车辆。老乡告诉我们去禹河出县城西北,上沙石路,见桥左拐行十里多就到了,一路在山脊上奔驰。田野一片绿油油,农民在给小麦除草,还有些农民在修地造田,还有几处打井的钻机在轰鸣。近处山上层层梯田,漫漫无垠的黄的山梁,黄的沟壑,远处皑皑雪山映衬着蓝天,颇有几分唐代诗人王维描述的“雉雊麦苗秀,蚕眠桑叶稀。田夫荷锄至,相见语依依”的渭川人家景象。不知是因加油误了1小时车程要急于赶路,还是渭川美景观不够,没有见桥也未左拐,沿沙石路奔驰了30多公里后,发现了会川──渭源的班车,同车人不约而同的喊到,路走错了。转向掉头,返程,边走边打听,走走停停,停停问问,离开沙石路,在山梁土路上又折腾了半个多小时,到达了禹河源头鸟鼠山的山顶。
先行的一路人已早我们半小时到了,并扯起喉咙喊──渭河源头,我们找到了。我们由山顶向下,先到达的一路人马由山下向上,两支队伍在源头会师了。
探秘源头,失落之余的深思
鸟鼠山当地人叫龙王沟垴,也叫青雀山。东西长3公里,南北宽2公里,因鸟鼠同穴止宿而得名。《山海经》云:鸟鼠同穴之山,渭水出焉。相传大禹凿鸟鼠导渭水出山。如今的鸟鼠山上已无史载的流水潺潺,林木参天。饱经风霜的渭河源头与渭河本身一样已体无完肤了。20世纪80年代,渭源人在渭河源头修庙宇、整山泉、建亭阁、植树木,使母亲河源头的面目有所改观。杨树、杨槐及雪松等已小碗口粗细。沿源头顺流而下的河谷地上还是林木茂盛。山顶上片片梯田,种植着小麦等农作物,但难掩黄土祼露。站在鸟鼠山上远眺,黄色无垠,绿色成了黄色中的点缀。渭河龙王庙,当地人叫禹王庙,面阔三间,拙朴的像个农家小屋,庙内供奉着8位神仙。庙宇不见看守人,只有残墙。石阶淹没在草丛之中。祈求风调雨顺的大钟还记忆着方圆百里乡民们,举行大规模祈雨活动的壮观场面,现在它孤独的守卫着这庙宇,守护着一方土地。
龙王庙侧其貌不扬的倒“品”字形三个泉眼就是渭河源头,使人多少有些惊诧,跨甘、宁、陕三省,奔腾1600多里,每年向黄河输水40亿-50亿立方米的渭河源头就是品字三泉,被世人公认为渭河真正的源头。搬开泉眼的盖子,井口一尺见方,俯瞰穴内,一汪清水,这就是唐太宗李世民沉鞭的那个御鞭泉。剩余的2个泉,鱼跃泉看不见鱼跃的身姿,吐云泉也无云可吐,只有那记载这传说和史实的石碑以破碎之躯,静静的卧躺在泉边的荒草中,默默地追忆着昔日的辉煌,承受着今日的寂寞与惆怅。一个县级文保单位的卧碑静静的守护着“品”字泉。它的头顶上也只有渭源县渭河八景之一的桂冠。现代史学家顾颉刚先生1938年考察渭河源头时发出“疑问鼠山名,试为答案歧千古。长流渭川水,溯到源头只一盅”的感叹。
鸟鼠同穴的穴,我们没有找到,那布满山崖的大洞、小洞,是否就是史载的“穴”呢?我们无法考证,难以证实。古人所说的这种鸟叫蜍,鼠为鼷,两个不能为伍的动物尚能同穴而宿,足见古人的胸怀及美好想象,也可见当时自然和谐和社会的和谐。我们正在建设和谐社会,我们能否达到这种和谐呢?人们正在努力,也在拭目以待。
离开鸟鼠山,离开禹河源头,奔驰在渭河流域的山山岭岭、沟沟峁峁,思考的马达再次起动。渭河发源地那沟沟谷谷里流出的清泉,都是渭河的源头,不论是禹河,还是清源河。渭河以136万平方公里的伟岸身躯,孕育了中华文明的青年期,至今仍哺育着2500万中华民族的子孙,厚重伟大的渭河给了我们太多太多,而我们又给这条母亲河回报了什么呢?河道淤积,污染严重,径流减少,断流严重,母亲河正遭受蹂躏,健康生命受到严重威胁。保护渭河源头,保护母亲河,给母亲河以健康生命,让渭河焕发昔日的青春,是渭河子孙的责任和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