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采访组

　　世界上从没有哪条河流像黄河一样，以占全国2%的河川径流量，支撑着全国12%人口、17%耕地的用水需求。1972年至1999年，流域来水减少、用水增多，母亲河22年出现干流断流。

　　干涸的黄河唤起决心与行动——黄河成为中国第一条全流域水量统一调度的大江大河，加之一系列控制流域用水过快增长的有力举措，黄河解决了世界上其他大江大河普遍面临的断流难题，为世界江河保护治理提供了“中国范例”。如今，黄河已经连续24年不断流，呈现给世人“奔流到海不复回”的盛景。

　　盛景的背后是对黄河水资源下足“绣花功夫”的精打细算和科学调度。2019年以来，水利部门持续优化配置水资源，流域沿线推行深度节水控水，力争让每一立方米黄河水都发挥最大效益。

　　从“有多少嘴喝多少水”到“有多少汤泡多少馍”，黄河水资源节约集约利用从理念到模式都发生了根本性改变。

　　目前，黄河流域已累计建成蓄引提水工程约5.4万座，保障了沿黄60多座大中城市、340个县（市、旗）以及能源基地供水安全。2019年1月至2023年9月17日，黄河干流累计供水1131.64亿立方米，为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提供了坚实保障。

　　从“稻渔空间”看高附加值产业中的人水和谐

　　宁夏回族自治区贺兰县稻渔空间乡村生态观光园，满目的水稻即将成熟，空气里弥散着稻香。

　　观光园也是农业节水的示范园。“我们运用稻渔立体生态循环模式，稻田退水养鱼蟹，鱼蟹粪便作肥料，园区每年节水35%左右。观光园带动了200多名村民就业，年产值近亿元。”观光园相关工作负责人赵凯说。

　　稻渔空间是宁夏建设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先行区、探索节水实践的典型案例。按照习近平总书记的指示精神，宁夏积极发展节水型、高附加值的种养业，实施《“四水四定”实施方案》，合理规划人口、城市和产业发展，蹚出一条节水增效促发展的新路子。

　　节水农业是当地农业增产、农民增收的重要抓手。在吴忠市利通区高闸镇，使用精准滴灌的玉米长势良好。“滴灌比大水漫灌节水省肥还省力，种出来的玉米秸秆长、棒大，亩均产量明显提高。”当地农户吴杰说。

　　“这些玉米销路好着呢！”利通区水务局工作人员指着玉米地说。宁夏与蒙牛等乳制品企业签订了战略合作协议，玉米作为牛饲料很受欢迎，高闸镇的玉米种植业成为宁夏奶产业的一环。

　　宁夏明确将奶产业、酿酒葡萄打造成千亿元产值产业，将肉牛等产业打造成500亿元产值产业。向着这一目标，宁夏优化农业结构，将部分耕地由种植水稻转为种植玉米等耐旱作物，在降低农业用水总量的同时，支撑农业向高附加值方向转型。

　　不只农业，宁夏还在宁东煤化工园区建成全国首个实现废水“近零排放”的大型综合工业园区，苏银产业园实现“污水100%截流、中水100%回用”，宁夏规模以上工业用水重复利用率96.7%。宁夏积极调整产业结构，重点保障耗水少、附加值高的新能源、新材料、现代服务业等用水。

　　从先行区放眼全流域，节水灌溉和高效旱作农业不断普及，一二三产业实现融合发展，推动传统农业向高附加值产业转型。

　　2022年12月，水利部等四部委联合发布《关于深入推进黄河流域工业绿色发展的指导意见》，支持、鼓励、引导流域各地培育一批有竞争力的先进制造业集群。在兰州，在西安，在济南……一批国家级新区和产业集聚区成为新旧动能转换的示范区，新能源、新材料、高端装备等战略性新兴产业逐步崛起，打造节水节能、环境污染少、附加值高、市场需求旺盛的产业发展新引擎。

　　与产业升级并行的，是流域节水控水行动的持续深化。“黄委制定了全面加强水资源节约高效利用工作的实施方案，明确到2025年，黄河流域万元地区生产总值用水量将比2020年下降16%、万元工业增加值用水量比2020年下降16%、农田灌溉水利用系数提高到0.58的目标。我们将加强统筹管理，促进黄河水资源节约集约利用，支撑流域高质量发展。”水利部黄河水利委员会相关负责人说。

　　河口三角洲复苏背后的水量精算

　　“这是斑嘴鸭，那是绿头鸭，远处的应该是鸿雁……”

　　在黄河河口三角洲，黄河口生态保护区讲解员韩笑一路介绍着遇到的鸟类。

　　一望无际的湿地是鸟儿们迁徙驻留的家园，“水是生命之源”在这里有更直接更生动的体现。

　　“目之所及，这里的水都是黄河水。”水利部黄河水利委员会山东河务局黄河河口管理局局长裴明胜指着水量充沛的河口三角洲说。

　　看到眼前的场景，很难想象这里曾经因为黄河来水不足导致湿地萎缩，土地盐碱化加重，生物多样性降低，湿地生态功能严重退化。

　　2008年开始，黄委通过生态调度对河口三角洲实施生态补水。这片“地球之肾”渐渐在黄河水的滋养下恢复了生机与活力。今年黄河已向河口三角洲生态补水1.95亿立方米。2019年以来，黄河已累计向河口三角洲湿地生态补水8.68亿立方米。

　　裴明胜介绍，河口管理局每年4月份前后利用泵船向清水沟流路自然保护区补水；调水调沙大流量期间，开启引黄闸补水，黄河经清水沟、刁口河两条流路向河口三角洲“输血”。

　　“黄河水资源量就这么多，搞生态建设要用水，发展经济、吃饭过日子也离不开水，不能把水当作无限供给的资源。”习近平总书记语重心长。

　　黄委以不断流为目标，以黄河来水情况定分水“大盘子”，统筹生活、生产和生态用水，强化优化配置，实现上下游统一调度。

　　“9月，黄河干流河段合计分配耗水量为10.06亿立方米，其中青海0.35亿立方米，甘肃1.70亿立方米，宁夏0立方米……”

　　8月28日，黄委发布2023年9月黄河干流水量调度方案，明确了沿黄九省区分配的水量。

　　“我们每年都要制定年度月度供水方案，按照这个方案进行分水配水。”黄委水资源管理局水量调度处周康军说，“以宁夏为例，2023年6月宁夏灌溉用水需求量很大，黄委向宁夏分配水量10.43亿立方米。到了9月，宁夏夏秋作物成熟，无需灌溉用水，就不再向宁夏分水。”

　　周康军介绍，黄委统筹水资源存量和增量，考虑生活、生产、生态用水，科学编制年度水量调度计划。同时，加强实时调度和精细调度，滚动研判来水、用水的变化情况，细化制定水量调度方案，实现骨干水库泄流过程与用水过程的精准对接，充分发挥每一立方米水的综合效益。

　　黄河的问题，表象在黄河，根子在流域。立足流域谋划，依托流域共建的水资源统一调度 “一盘棋”，让每一立方米黄河水都尽其用、尽其美。

　　社会资本为河套灌区节水增粮提供更多可能

　　“我不干！”杨志敢又一次坚定地拒绝，“费那劲，有啥用？”

　　老杨是内蒙古巴彦淖尔市磴口县沙金套海苏木巴音温都尔嘎查的农户，家里有2000多亩农田，是当地的农业种植大户。

　　2019年，磴口县水利局的工作人员三番五次来到老杨家，劝他进行滴灌设备改造。

　　“现在的渠灌已经比之前的漫灌省了很多水了，还换什么滴灌？”老杨身材魁梧，透着一股北方汉子的倔劲儿。

　　转年，水利局工作人员又上门了。这回带来了好消息，可以免费为老杨进行引黄滴灌的节水改造。

　　内蒙古黄河干流水权盟市间转让河套灌区沈乌灌域的试点工程，总投资18.56亿元，都是由企业收储水权的社会资本。这笔钱将再投入到节水上，为87万亩灌溉范围的灌溉工程实施节水改造。其中就包括老杨家的2000亩农田。

　　不用自己费心费钱，老杨这回同意了。

　　令他没想到的是，引黄滴灌带来的收益远远超出预期。

　　老杨给记者算了一笔账：通过滴灌实施水肥一体化，每亩地纯收入能达到1000元，比原来增加60%～70%。

　　8月23日，记者在老杨家的玉米地看到玉米秆普遍超过2.5米，长势喜人。虽然今年西北地区降雨偏少，但老杨家的玉米地因为有蓄水池的保障和滴灌的高效用水，不仅有旱无灾，而且今年仍然丰收。

　　在河套灌区，“引黄滴灌”深受农户欢迎。据监测评估，引黄滴灌能够普遍节水30%以上，节省化肥30%以上，每亩地能够增产20%。

　　“将节约下来的水权转让于企业，企业将社会资本又投入到节水工程建设项目中来。”河套灌区水利发展中心主任张广明说，“两手发力”促进了良性循环，保障了多方可持续共赢。

　　水权转让二期工程于2023年6月开工，两期工程总投资70多亿元。“70多亿元都来自社会资本，这是以前没有的！”张广明说。

　　张广明介绍，在各级政府大力支持下，河套灌区自2000年以来累计投资约60亿元，实施了节水改造、排水畅通、大型泵站更新改造等一批重点工程。“两手发力”正在为河套灌区注入发展新动能。

　　在习近平总书记称赞为“千年基业”的河套灌区，一系列关乎黄河水利用的深刻变革正在发生——工程投资方式从政府包揽到“两手发力”转变，用水方式从粗放低效向节约集约转变，用水理念从“要我节水”到“我要节水”转变。

　　以河套灌区为窗口，目光延伸至整个黄河流域，多种模式的“两手发力”正在创新、落地、见效……

　　8月10日，黄河流域水权交易平台上线试运行，进一步规范和促进流域统一的用水权交易。宁夏深化用水权改革，2021年以来共完成水权交易214笔，涉及金额4.06亿元。内蒙古自治区已经有20多家银行参与“节水贷”融资服务，首笔授信100万元已于8月下旬落地。

　　借助社会资本力量，深化“两手发力”改革，黄河水资源的节约集约利用正呈现出广阔的前景。

　　（采访组成员：迟诚 岳虹 石珊珊 王鹏翔 时爽 郭琦 孟砚岷 张宁）

　　来源：中国水利网站 2023年9月19日